正午時分，大街上已經人滿為患，人們翹首以盼，衷心期盼著清風大俠的到來。盡管他們並不認識這個人。

關揚站在自家門前，看著往來人流，心思又回到了許久以前。

木青青註視著他，突然道：“你在想什麽？”

關揚道：“我在想清風大俠。”

木青青道“想他是個怎樣的人嗎？”

關揚點點頭，道：“還想他此時的心情。”

木青青疑道：“他的心情？”

“嗯，”關揚淡淡道：“清風大俠雖然名震天下，但他這一路走來，總會失去一些珍愛的東西，或者結下宿敵，不知道他會不會後悔走今日的這條路。”

木青青忍不住問道：“你跟清風大俠有仇？”

“大概吧，”關揚想了好大一會兒，沈吟道：“一將功成萬骨枯，英雄的崛起總伴隨著許多相幹或不相幹人的犧牲。”

而我在乎的是，那些犧牲了的人在他心目中的位置。

木青青靜靜思索著這句話的含義，氣氛一時變得有些沈重。

突然間，大街上變得喧鬧起來。木青青一指天上，興奮道：“你看那只白鴿！”

高空之中，一只白鴿忽左忽右地飛著，白鴿的腳上系著一條細細的白帶，像一條長尾巴。

關揚正色道：“是白旗鴿，清風大俠快到了。”

木青青急道：“那還等什麽，快走吧。”

“急什麽，”關揚拉住她，“大街上人山人海，你擠得過去嗎？別忘了你還有傷呢。”

“廢話少說，”木青青反抓住他的胳膊：“你肯定早就想好了該怎麽辦。”

關揚笑道：“想不到你這麽了解我。你沒聽之前的那幾個人說嗎，他們已經齊聚‘天下第一樓’在等著清風大俠了，咱們也去第一樓守株待兔不久行了。”

木青青眼睛一亮，“我怎麽就沒想到呢！”

關揚又道：“不過我們不能就這樣過去。”

“我知道，”木青青原地轉了個圈兒：“得先喬裝打扮一下。”

關揚笑了。

木青青也笑道：“那快走吧。”

關揚道：“我帶你去個地方。”

*

蓮衣坊的生意最近一直不是很好，不知道為什麽，人們似乎越來越不喜歡來這裏買衣服了，胖子老板站在一排衣服面前，眉毛擰成了一團疙瘩。

“不應該啊，清風大俠都要回來了，我連倉庫裏的存貨都搬出來了，怎麽會賣不出去呢？”

這就這時，“老板在嗎？”

胖子老板一聽，登時喜笑顏開，忙迎了出來，“來啦來啦，貴客上門有失遠迎，您看看有什麽心儀的款式……”

“老板，還認得我嗎？”

胖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來人幾眼，驚道：“呀，是你啊！”

關揚笑道：“我來看你有沒有關門大吉，看樣子，你過得比我想象的悠閑自在嘛。”

胖子苦笑道：“小哥你盡打趣我，我這兒都快‘悠閑’死了。”

他一眼就認出了木青青身上穿的正是之前從他這裏出產的衣服，又看兩人的親昵關系，當下把關揚拉到一旁，眉飛色舞地道：“你看你看，

我當初是怎麽說的，這麽快就把小美人搞到手了，嘿嘿嘿……”

關揚趕緊道：“你別胡說八道。”

胖子道：“怕什麽，敢做就要敢當嘛，只是這麽嬌滴滴的小娘子你是從哪裏……唉喲……哎呦呦……”

木青青一手擰著胖子的一只耳朵，咬牙切齒地道：“死胖子，你說什麽？再說一遍來聽聽。”

關揚無奈道：“你看，我就讓你別胡說了，你偏不聽。”

胖子兩手護著耳朵，哭嚷道：“我還以為是只小綿羊，誰道卻是只母老虎啊……哎呦呦……輕點，姑奶奶……”

木青青手上用力，惡狠狠地道：“你還敢說！”

“不敢了不敢了，打死我也不敢了！姑奶奶您快松手吧！”

木青青冷哼一聲，松了手。道：“把你們這兒上好的衣服、配飾，通通拿出來。”

胖子捂著耳朵，下意識看向關揚。

關揚微笑道：“不瞞老板，我們要去第一樓湊湊熱鬧，你就給我們拿兩套合適的衣服就好。”

木青青緊接著道：“要兩套男裝。”

“懂，懂。”胖子瞥了木青青一眼，拉著關揚的胳膊道：“小哥，我這可是看在你幫過我的份上，這兩件衣服就給你算便宜點，要是別人可沒這待遇。”

關揚不著痕跡地抽回胳膊，笑道：“那就多謝老板了。”

不多時，自蓮衣坊便走出了兩位風度翩翩的少年公子。

正是關揚和木青青。

兩人很快趕到了‘天下第一樓’，不過眼前的情景卻讓他們意想不到。

“兩位少俠，你們有請柬嗎？”夥計面帶微笑地詢問道。

關揚和木青青面面相覷，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。

夥計將他倆的神態看在眼裏，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：“兩位有請柬嗎？有請柬的人才有資格進入。”

木青青冷冷看了他一眼，道：“你們不是開門做生意的嗎？誰規定的有請柬才能進！”

夥計的眼中露出不屑，道：“想必兩位也知道，清風大俠就要回來了，並且要做客咱第一樓，”他臉上露出得色，“為了清風大俠的安全著想，樓主給江湖上的各個大小門派都送去了請柬。這也是為了避免不相幹的人驚擾了清風大俠的尊駕。”

說到這裏，話裏話外的意思就已經很明顯了。木青青怒道：“你這話是什麽意思？”

夥計不耐煩地道：“我並沒有什麽意思，這都是上面的意思，你有話啊，找樓主去說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算了。”關揚拉住木青青，沈聲道：“我們先離開這兒再說。”

“這也太霸道了吧。”木青青憤憤地道，“他們江湖正派都可以，其他人就不算一回事了嗎？我想清風大俠也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局面，他的那什麽狗屁樓主真是個老鼠一樣的笨蛋。”

“哈哈哈，說得好！”

身後傳來鼓掌的聲音。

兩人驚訝地回頭，看到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三個年輕人。而為首一個，正是昨天還在第一樓裏見過面的藍衣男子。

“說得好，本公子也覺得這第一樓太囂張跋扈了些，”藍衣公子笑了笑，又問道：“不過為什麽是老鼠？”

“因為鼠目寸光啊！”

藍衣公子先是一楞，隨即反應過來，哈哈大笑：“經你這麽一說，倒還真是那麽回事啊！哈哈！”

他轉眼間看到了關揚，驚訝地道：“咦，我們又見面了。”

關揚似乎不怎麽想見到這個人，笑了笑道：“是啊，還真是有緣分。”

木青青看了看他們兩個，疑道：“你們認識？”

“認識。”

“不認識。”

‘認識’是藍衣公子說的，‘不認識’是關揚說的。

木青青道：“到底認不認識？”

關揚道：“那就認識吧。”

藍衣公子道：“我們當然得認識，只有認識我才能帶你們進去。”

“你要帶我們進去？”木青青驚喜道，然而接著她笑容一斂，上下打量了藍衣公子幾眼：“你有這麽好心？”

“誰讓我們認識呢！”他話是對木青青說的，眼睛卻看著關揚。

關揚好像完全沒註意到對方在關註著自己，自顧自地左右張望。

“白風。”藍衣公子叫了一聲。身旁的黑衣男子立馬走到那名看門的夥計面前，遞上一張金紅色的請柬。

夥計看到請柬上的鎏金大字，連忙雙手接住，翻開看了一眼，不由得一驚，萬分恭敬地對藍衣公子作了個揖，驚喜交加地道：“原來是禦劍山莊的少莊主到了，小的有眼不識泰山，望少莊主見諒！”

藍衣公子沒有理他，而是看著關揚和木青青，嘴角含著一抹奇異的笑。

木青青似乎驚呆了，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藍衣公子，而後忽然笑了一下，低下頭，擡手理了理鬢角的碎發。

關揚註意到木青青的動作，上前握住她的手，笑道：“原來是禦劍山莊的少莊主，久仰大名！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。”

禦天痕笑了笑，不置可否。

這時，夥計上前道：“禦公子，小的領你們去樓上的廂房吧，清風大俠一會兒就到了。”

禦天痕毫不遲疑地道：“也好，快走。”

關揚故意落在了後面，牽著木青青的手，似笑非笑地道：“真是沒出息，人家隨便笑了兩下就把你迷得神魂顛倒了，怎麽對我就不好使呢。”

木青青長長舒了口氣，扯出一個笑，然後狠狠在關揚腳上踩了一腳。掙脫他的手快步走了。

關揚倒抽一口涼氣，沖著木青青的背影叫道：“被我說中了吧！”

第一樓的內部結構確實稱得上是富麗堂皇，寬敞明亮的一樓大廳裏，錯落有致擺放著應景的鮮花，名貴的古董，金銀玉器等，還有數不清的桌椅。

數不清的桌椅上此刻坐著數不清的人，他們在盡情地吃吃喝喝。

遠處傳來咿咿呀呀的吟唱聲，關揚一瞧，謔，居然還有一張戲臺。戲臺上，濃妝艷抹的花旦將一把寶劍放在脖子上一抹。

場下立即響起了一片掌聲。

關揚默默搖了搖頭，心道：原來第一樓也會死人，只不過死的是個戲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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